【125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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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25】
聽到她不願意, 心裏自然是失落的。
但顧修的人生信條是，自己喜歡的人，只能屬於她, 不管他什麽道德不道德。
他喜歡她就夠了！
他從小護著她長大, 怎麽能假手旁人, 那還不如殺了他。
“你有什麽方法？”
珍珠手拍著腦袋, “我先想想。”
顧修退了泊瀾一把，“我跟你二姐姐有話說，你先去找你母親。”
泊瀾乖巧的隨著婢子離開, 待他走出一段距離，顧修逼到她面前，高出整整一顆頭的影子倏然圈住珍珠。
“為什麽不願意跟我訂婚？”
珍珠心口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慌張，無措道：“婚事是人生大事, 也是神聖莊潔的，怎麽能因為救我，隨意搭上你的婚事？”
她的重點是不能隨意成婚。
他在意的是，不能隨便搭上他的婚事, 她也在意他，心中軟軟的。
“母親也在給我哥，給我張羅婚事, 你可能不知道, 我哥今日來這邊，便是相看婚事。”
“我的婚事也會被她這樣安排, 隨意娶一個陌生女子。”
“和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子訂婚，那樣就不是隨意對待婚事了嗎？”
“啊？”珍珠被問住, 怔怔看著顧修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。
“你想過要嫁什麽樣的人嗎？”
珍珠搖搖頭, 誠實的道：“我不知道，也沒想過。”
珠玉落盤的玉質聲音，顧修循循善誘的語氣，快慢適中，誘導她順著自己的思維想。
“我對你好嗎？”
珍珠點點頭，“好。”
顧修：“那你喜歡和我一塊玩嗎？”
珍珠點點頭。
“你明年就及笄了，如果我沒猜錯，伯母應該已經在替你打算，你不自己決定，那就只能是伯母替你決定。”
“到時候只能嫁給一個陌生的男子，頂天了，也就是讓你們相看一場。”
“與其嫁給一個陌生人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，對彼此最熟悉，玩的也好，不如我們在一起。”
“訂了婚事，我們以後就可以光明正大一起玩，不用偷偷摸摸的，我母親也喜歡你，不會拘束你，比你在家裏還自由，多好？”
聽起來，居然十分有道理，而且，這樣似乎真的挺不錯的，“我們最了解彼此，這樣聽起來，好像是不錯。”
她眼睛亮晶晶的，雀躍起亮晶晶的光，
顧修心臟震顫，起初是甜絲絲的，隨著她眼睛的光越來越明亮，這種歡喜發酵炙烤，升騰出巨大的期望，就聽見珍珠來了一句：“那我考慮考慮。”
喜歡一個人，患得患失。
顧修總怕她有一天成為別人的，像看著一只擁有一對自由翅膀的鳥，要將她鎖進自己的籠子裏才能不提心吊膽。
“你還考慮什麽？”
珍珠：“事情不能一下子決斷，何況這麽大的事情，我總要考慮考慮。”
也不知道她到底要考慮什麽。
她好像也完全沒察覺到他的試探，真實的意圖。
顧修心中悶悶，像酸澀的單方面偷偷喜歡，“能不能快點決定，最好今晚就想明白。”
要這麽急的嗎！
珍珠覺得也太快了，對上他的眼睛，不知道為什麽，含糊變成：“我盡量吧，”
泊瀾將三皇子的事同白妧講了，白妧一張臉有些慘白，雖說皇子尊貴，但她並不願意沾皇親國戚，如今朝中的東宮之爭雖說是以太子和九皇子為主，但三皇子背景也不差，在皇帝面前也頗有臉面。
她擡頭看過去，珍珠松松挽了個雙驚鵲鬢，袖牡丹珂子，外面罩了一層雪白大袖衫，淺淡水碧色襦裙，同色素帶子將腰肢掐的纖細，提著裙擺小跑著過來，細瓷質感的肌膚，在陽光下白的發光。
自己女兒，確實長大了，漂亮的不像話，很能惹那些年輕漂亮小公子一見傾心。
白妧陷入一種憂慮，或者，的確應該快些將女兒的婚事定下來了。
如果這個人是顧修，雖說這孩子不像大公子那樣才華橫溢，但也有超脫年齡的穩重，也是個有骨氣的，對珍珠不錯，她倒是看好這門婚事。
“你和二公子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珍珠估計是泊瀾將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她了，老實回道：“沒怎麽回事。”
“就是他為了救我，隨口對三皇子編的謊話。”
白妧覺得顧修不是那種隨意能說出這種話的孩子，況且，三皇子不是一般人，顧修不會想不到，若是三皇子發現這件事是假的，會不會朝皇帝開口賜聖旨什麽的。
他多半是真對自己女兒有意思，真的想結下這門親事吧。
她看著女兒的眼睛道，“你確定，二公子真的只是為了幫你脫困，隨口說的？”
“他之後有沒有提出來求娶你之類的話？”
珍珠覺得那不算是求娶，求娶應該是別人說的愛情。
他們只是為了方便一起玩，順帶不用和陌生人成婚什麽的。
搖搖頭。
“他倒是說了，可以幫我幫到底，真的同我訂婚，避免三皇子糾纏。”
白妧：“你確定這是他真實的想法？”
珍珠：“他這麽說的啊？”
珍珠語氣自然，並無少女的羞澀摸樣，白妧一時間又說不準了。
“那你答應了？”
珍珠搖搖腦袋，“我說考慮一下。”
她拍拍女兒的手背道：“婚姻關系到你的下半輩子，你慎重點是好的。”
“若只是因為三皇子，你倒也不必太過憂慮，你父親的爵位不是空的，聖上很倚重，我給他去一封信，你爹爹有考量。”
“不管是你，還是你姐姐，我都希望你們能嫁給一個自己真正喜歡之人，而不是為了旁的。”
“你好好想想，自己是否喜歡二公子。”
珍珠感覺自己喜歡的挺多的，喜歡吃，喜歡漂亮衣衫，喜歡琴，喜歡音律，喜歡舞蹈。
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？珍珠想不到，也不確定自己對顧修是不是喜歡。
忽的，從旺角亭裏，扶著欄桿順著白妧的目光看過去，池塘邊，那纖細的溫柔身影，淺淡的秋香色衣裙，不是她姐姐嗎？
目光從星語身上移開，又落向她對面，一件青灰色瀾衫的公子，那個人怎麽看著像是方泠霜？
珍珠“姐姐和方公子在說什麽事嗎？”
白妧：“你姐姐在同方公子相看。”
珍珠：“！”大人們還真是這麽安排的。
佛堂放生池，不深的池塘，水流清澈見底，可以看見頑石和游魚，這個季節的荷葉已經露了尖角，盡頭匯入山中唯一的一條瀑布溪流，初一十五，佛堂沙彌都會在這裏放生魚之類的活物。
清風略起裙擺如水一般的波紋，星語規矩的站在一方，平靜道，“敢問方公子，這門親事，是你的意思，還是伯父伯母的考量？”
方泠霜歸正道：“婚姻之事，父母之命，媒妁之言，我父母都很看好你，你性子溫婉，孝順識大體，我自己也覺得你是良配。”
“若是星語妹妹願意，我必會珍重，以禮相待，予你體面尊重。”
星語敏敏唇瓣，朝方泠霜大大方方行了一個禮道：“我知曉了。”
方泠霜亦頷首，他是那種規矩的板正人，尊重的在原地駐足了一會，待星語離開了一會才離開。
珍珠沒想到，她姐姐居然不聲不響的和鄰居哥哥相看起了婚事，頓時大有興致，迫不及待的小跑著迎上去，“姐姐，你和泠霜公子相看的怎麽樣？”
“什麽感覺？”
星語語氣溫柔，一如終年溫吞的泉水，泊瀾不興道：“我同意這樁婚事。”
珍珠嘴巴微微張開，震驚的像是一記響雷劈在腦袋上！
略遲幾步跟過來的白妧聽見這句話，亦是有些震驚。
之前明明星語還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，她是覺得方家最合適，兩個孩子接觸看看，但若是自己女兒不喜歡，她也不會勉強，最重要的是女兒的意願。
但這個轉變，是不是太快了？
“你確定？”白妧懷疑，難不成是方泠霜剛剛說了什麽特別好聽的話，讓星語忽然開竅，對他有了感覺？
但星語這平靜的樣子，怎麽連個羞澀摸樣都沒有？
星語只是平靜點頭：“我確定，方公子頭腦清楚，是個拎的清的，會是好良配。”
白妧抿著唇瓣，一時無言。
倒是泊瀾，哇的一聲，平地炸出一聲孩童啼哭聲，怎麽一日之間，他兩個最好最親密的姐姐，都要嫁人了！
跑過去，拽著星語的衣袖道：“姐姐不嫁人，不離開泊瀾，阿娘，不離開家。”
印象中，每一次，父親離開，都要好久才能再回來。
別的同學每次休沐都有父親帶著騎大馬，拉弓教射箭，放紙鳶，他好羨慕。
每次父親回來的時候，是他最開心的時候，可是，父親離開的時候，無論他怎麽哭，怎麽耍無賴，父親還是離開。
他討厭分別。
小家夥突然爆出的哭聲炸響，眼淚流的又急又兇，星語蹲下身，用袖子給他擦眼淚：“不是現在就嫁，還和泊瀾在一起呢。”
泊瀾哭的更兇了，拽著星語的衣袖，也拽著珍珠的：“大姐姐，二姐姐都不嫁人。”
“泊瀾會好好讀書，繼承爸爸的爵位，泊瀾長大會養你們的呀。”
“我們一家四口要在一起啊。”
星語心中一酸，將泊瀾抱起來，親了親他的面頰。
白妧被惹的心也跟著一抽一抽的，時光怎麽過的這樣快，怎麽一轉眼，兩個女兒都到了能定親事的時候。
情緒轉的低悶，三人默契的哄著泊瀾，將話題岔開，想著小孩子忘性大，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提議玩什麽，讓泊瀾忘記這件事.
小孩子沒察覺到大人的陷進，快快樂樂的在這邊山上玩足了一個下午，回程的馬車上便累的睡著。
白妧小心翼翼將他移過來，讓他枕在自己腿上，睡的舒服一點。
泊瀾迷迷糊糊的，眼睛都沒睜開，縮進白妧懷裏哭出來：“姐姐，不嫁人，不離開家裏。”
看著囈語做噩夢的小家夥，珍珠和星語眼睫泛起白色水霧。
到了府門，泊瀾還沒有睡醒的跡象，白妧不忍將她叫醒，小心抱著去了他的臥房。
珍珠挽了星語的胳膊，腦袋枕在她肩上，沒了骨頭的靠著她，腦袋還親昵的蹭著。
從小就這樣，妹妹一撒嬌，星語就完全沒辦法，“說吧，是看上我什麽東西了，還是想要吃什麽東西？”
珍珠糯糯的哄她：“累了，想要喝姐姐做的八寶茶。”
星語笑：“這有什麽難的。”
婢子端了材料上來，星語低頭用杵臼搗茶葉，初夏時間，雨勢說來就來，天邊霎時滾起炊煙似的雲霧，一副水墨畫似的。
珍珠支著下巴，問道：“姐姐，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什麽樣的？”
星語手中的倒垂鈍了一下，腦子中浮現一張晴朗如月的面容，搗杵緩慢在石臼裏的動作變成無意識，沒攆動茶葉她也沒發現。
聲線變的異常柔軟道：“喜歡一個人，腦子裏總會想起他的摸樣，想看見他，牽掛他，看見他會發自心底的開心，只要有他在的地方，目光總是不自覺的追隨他，就算不能在一起，也希望他好，有最好的姑娘配他，能有最好的日子，他是你心裏最特別的存在……”
唇邊的淺笑祥和寧靜，有一絲如嚼蜜糖的微微苦澀，聲線軟的像縹緲不定的雲，珍珠詫異：“你這麽喜歡泠霜哥哥？”
星語唇角僵了一瞬，又平靜道：“泠霜哥哥，很好。”
珍珠總覺得，說到方泠霜，星語面上那層柔軟的發光的雲好像褪去，一副過分安靜的樣子。
雨勢漸大，漸漸往暴雨轉，珍珠便就近在星語的房裏用飯，直挨到睡覺的時辰，珍珠才打傘回了自己的院子，只這一點的距離，裙擺居然已經濕了。
還是次間，兩個婢子，一個去準備熱水，一個去準備寢衣用具，珍珠一只在手臂上上下搓著，隨意一擡頭，叉桿支著的一點點窗牖縫隙裏，一團深黑中，隱約一點輪廓。
她懷疑自己看錯了，下一刻，摘窗從外頭被完全打開，露出一張熟悉的清俊冷顏。
不知站了多久，雨水還在他臉上洗刷過，順著性感的脖頸線條滾進領口裏，他眼睛微微瞇起一點，一張臉被雨水泡出冷白色的冰冷質感，顯的一雙眼睛愈發明亮，灼人的溫度。
珍珠慌忙走過來：“這麽大雨，什麽事不能明天說，現在過來，”她嗔怪的視線掃過他脖頸，發現他衣裳已經濕透了，“身上都濕透了。”
“沒有事。”
他並不在意濕透，這一場大雨就像他心頭的火，一股激烈的情緒股在喉間，心中萬千情緒湧動，他又不知如何開口，幹巴巴的這樣回。
珍珠生氣了：“好好的，你糟踐自己幹嘛，別生病了。”
“我只是忍不住想，”他站在雨中，軒窗前，一臉雨水澆不透心中的迫切和焦急：“你說你今日會想明白，萬一你此刻決定好了，想告訴我，願意跟我訂婚呢。”
珍珠：“那你明天上學不就知道了。”
顧修：“我想現在就知道啊。”所以過來了。
少年仰著腦袋，目光真誠灼熱，有濕冷的水珠還混在面頰流淌，胸腔灼熱燙的似最烈的火焰：
“你願意，跟我訂婚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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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到她不願意, 心裏自然是失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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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有什麽方法？”
珍珠手拍著腦袋, “我先想想。”
顧修退了泊瀾一把，“我跟你二姐姐有話說，你先去找你母親。”
泊瀾乖巧的隨著婢子離開, 待他走出一段距離，顧修逼到她面前，高出整整一顆頭的影子倏然圈住珍珠。
“為什麽不願意跟我訂婚？”
珍珠心口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慌張，無措道：“婚事是人生大事, 也是神聖莊潔的，怎麽能因為救我，隨意搭上你的婚事？”
她的重點是不能隨意成婚。
他在意的是，不能隨便搭上他的婚事, 她也在意他，心中軟軟的。
“母親也在給我哥，給我張羅婚事, 你可能不知道, 我哥今日來這邊，便是相看婚事。”
“我的婚事也會被她這樣安排, 隨意娶一個陌生女子。”
“和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子訂婚，那樣就不是隨意對待婚事了嗎？”
“啊？”珍珠被問住, 怔怔看著顧修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。
“你想過要嫁什麽樣的人嗎？”
珍珠搖搖頭, 誠實的道：“我不知道，也沒想過。”
珠玉落盤的玉質聲音，顧修循循善誘的語氣，快慢適中，誘導她順著自己的思維想。
“我對你好嗎？”
珍珠點點頭，“好。”
顧修：“那你喜歡和我一塊玩嗎？”
珍珠點點頭。
“你明年就及笄了，如果我沒猜錯，伯母應該已經在替你打算，你不自己決定，那就只能是伯母替你決定。”
“到時候只能嫁給一個陌生的男子，頂天了，也就是讓你們相看一場。”
“與其嫁給一個陌生人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，對彼此最熟悉，玩的也好，不如我們在一起。”
“訂了婚事，我們以後就可以光明正大一起玩，不用偷偷摸摸的，我母親也喜歡你，不會拘束你，比你在家裏還自由，多好？”
聽起來，居然十分有道理，而且，這樣似乎真的挺不錯的，“我們最了解彼此，這樣聽起來，好像是不錯。”
她眼睛亮晶晶的，雀躍起亮晶晶的光，
顧修心臟震顫，起初是甜絲絲的，隨著她眼睛的光越來越明亮，這種歡喜發酵炙烤，升騰出巨大的期望，就聽見珍珠來了一句：“那我考慮考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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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修總怕她有一天成為別人的，像看著一只擁有一對自由翅膀的鳥，要將她鎖進自己的籠子裏才能不提心吊膽。
“你還考慮什麽？”
珍珠：“事情不能一下子決斷，何況這麽大的事情，我總要考慮考慮。”
也不知道她到底要考慮什麽。
她好像也完全沒察覺到他的試探，真實的意圖。
顧修心中悶悶，像酸澀的單方面偷偷喜歡，“能不能快點決定，最好今晚就想明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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珍珠覺得也太快了，對上他的眼睛，不知道為什麽，含糊變成：“我盡量吧，”
泊瀾將三皇子的事同白妧講了，白妧一張臉有些慘白，雖說皇子尊貴，但她並不願意沾皇親國戚，如今朝中的東宮之爭雖說是以太子和九皇子為主，但三皇子背景也不差，在皇帝面前也頗有臉面。
她擡頭看過去，珍珠松松挽了個雙驚鵲鬢，袖牡丹珂子，外面罩了一層雪白大袖衫，淺淡水碧色襦裙，同色素帶子將腰肢掐的纖細，提著裙擺小跑著過來，細瓷質感的肌膚，在陽光下白的發光。
自己女兒，確實長大了，漂亮的不像話，很能惹那些年輕漂亮小公子一見傾心。
白妧陷入一種憂慮，或者，的確應該快些將女兒的婚事定下來了。
如果這個人是顧修，雖說這孩子不像大公子那樣才華橫溢，但也有超脫年齡的穩重，也是個有骨氣的，對珍珠不錯，她倒是看好這門婚事。
“你和二公子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珍珠估計是泊瀾將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她了，老實回道：“沒怎麽回事。”
“就是他為了救我，隨口對三皇子編的謊話。”
白妧覺得顧修不是那種隨意能說出這種話的孩子，況且，三皇子不是一般人，顧修不會想不到，若是三皇子發現這件事是假的，會不會朝皇帝開口賜聖旨什麽的。
他多半是真對自己女兒有意思，真的想結下這門親事吧。
她看著女兒的眼睛道，“你確定，二公子真的只是為了幫你脫困，隨口說的？”
“他之後有沒有提出來求娶你之類的話？”
珍珠覺得那不算是求娶，求娶應該是別人說的愛情。
他們只是為了方便一起玩，順帶不用和陌生人成婚什麽的。
搖搖頭。
“他倒是說了，可以幫我幫到底，真的同我訂婚，避免三皇子糾纏。”
白妧：“你確定這是他真實的想法？”
珍珠：“他這麽說的啊？”
珍珠語氣自然，並無少女的羞澀摸樣，白妧一時間又說不準了。
“那你答應了？”
珍珠搖搖腦袋，“我說考慮一下。”
她拍拍女兒的手背道：“婚姻關系到你的下半輩子，你慎重點是好的。”
“若只是因為三皇子，你倒也不必太過憂慮，你父親的爵位不是空的，聖上很倚重，我給他去一封信，你爹爹有考量。”
“不管是你，還是你姐姐，我都希望你們能嫁給一個自己真正喜歡之人，而不是為了旁的。”
“你好好想想，自己是否喜歡二公子。”
珍珠感覺自己喜歡的挺多的，喜歡吃，喜歡漂亮衣衫，喜歡琴，喜歡音律，喜歡舞蹈。
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？珍珠想不到，也不確定自己對顧修是不是喜歡。
忽的，從旺角亭裏，扶著欄桿順著白妧的目光看過去，池塘邊，那纖細的溫柔身影，淺淡的秋香色衣裙，不是她姐姐嗎？
目光從星語身上移開，又落向她對面，一件青灰色瀾衫的公子，那個人怎麽看著像是方泠霜？
珍珠“姐姐和方公子在說什麽事嗎？”
白妧：“你姐姐在同方公子相看。”
珍珠：“！”大人們還真是這麽安排的。
佛堂放生池，不深的池塘，水流清澈見底，可以看見頑石和游魚，這個季節的荷葉已經露了尖角，盡頭匯入山中唯一的一條瀑布溪流，初一十五，佛堂沙彌都會在這裏放生魚之類的活物。
清風略起裙擺如水一般的波紋，星語規矩的站在一方，平靜道，“敢問方公子，這門親事，是你的意思，還是伯父伯母的考量？”
方泠霜歸正道：“婚姻之事，父母之命，媒妁之言，我父母都很看好你，你性子溫婉，孝順識大體，我自己也覺得你是良配。”
“若是星語妹妹願意，我必會珍重，以禮相待，予你體面尊重。”
星語敏敏唇瓣，朝方泠霜大大方方行了一個禮道：“我知曉了。”
方泠霜亦頷首，他是那種規矩的板正人，尊重的在原地駐足了一會，待星語離開了一會才離開。
珍珠沒想到，她姐姐居然不聲不響的和鄰居哥哥相看起了婚事，頓時大有興致，迫不及待的小跑著迎上去，“姐姐，你和泠霜公子相看的怎麽樣？”
“什麽感覺？”
星語語氣溫柔，一如終年溫吞的泉水，泊瀾不興道：“我同意這樁婚事。”
珍珠嘴巴微微張開，震驚的像是一記響雷劈在腦袋上！
略遲幾步跟過來的白妧聽見這句話，亦是有些震驚。
之前明明星語還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，她是覺得方家最合適，兩個孩子接觸看看，但若是自己女兒不喜歡，她也不會勉強，最重要的是女兒的意願。
但這個轉變，是不是太快了？
“你確定？”白妧懷疑，難不成是方泠霜剛剛說了什麽特別好聽的話，讓星語忽然開竅，對他有了感覺？
但星語這平靜的樣子，怎麽連個羞澀摸樣都沒有？
星語只是平靜點頭：“我確定，方公子頭腦清楚，是個拎的清的，會是好良配。”
白妧抿著唇瓣，一時無言。
倒是泊瀾，哇的一聲，平地炸出一聲孩童啼哭聲，怎麽一日之間，他兩個最好最親密的姐姐，都要嫁人了！
跑過去，拽著星語的衣袖道：“姐姐不嫁人，不離開泊瀾，阿娘，不離開家。”
印象中，每一次，父親離開，都要好久才能再回來。
別的同學每次休沐都有父親帶著騎大馬，拉弓教射箭，放紙鳶，他好羨慕。
每次父親回來的時候，是他最開心的時候，可是，父親離開的時候，無論他怎麽哭，怎麽耍無賴，父親還是離開。
他討厭分別。
小家夥突然爆出的哭聲炸響，眼淚流的又急又兇，星語蹲下身，用袖子給他擦眼淚：“不是現在就嫁，還和泊瀾在一起呢。”
泊瀾哭的更兇了，拽著星語的衣袖，也拽著珍珠的：“大姐姐，二姐姐都不嫁人。”
“泊瀾會好好讀書，繼承爸爸的爵位，泊瀾長大會養你們的呀。”
“我們一家四口要在一起啊。”
星語心中一酸，將泊瀾抱起來，親了親他的面頰。
白妧被惹的心也跟著一抽一抽的，時光怎麽過的這樣快，怎麽一轉眼，兩個女兒都到了能定親事的時候。
情緒轉的低悶，三人默契的哄著泊瀾，將話題岔開，想著小孩子忘性大，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提議玩什麽，讓泊瀾忘記這件事.
小孩子沒察覺到大人的陷進，快快樂樂的在這邊山上玩足了一個下午，回程的馬車上便累的睡著。
白妧小心翼翼將他移過來，讓他枕在自己腿上，睡的舒服一點。
泊瀾迷迷糊糊的，眼睛都沒睜開，縮進白妧懷裏哭出來：“姐姐，不嫁人，不離開家裏。”
看著囈語做噩夢的小家夥，珍珠和星語眼睫泛起白色水霧。
到了府門，泊瀾還沒有睡醒的跡象，白妧不忍將她叫醒，小心抱著去了他的臥房。
珍珠挽了星語的胳膊，腦袋枕在她肩上，沒了骨頭的靠著她，腦袋還親昵的蹭著。
從小就這樣，妹妹一撒嬌，星語就完全沒辦法，“說吧，是看上我什麽東西了，還是想要吃什麽東西？”
珍珠糯糯的哄她：“累了，想要喝姐姐做的八寶茶。”
星語笑：“這有什麽難的。”
婢子端了材料上來，星語低頭用杵臼搗茶葉，初夏時間，雨勢說來就來，天邊霎時滾起炊煙似的雲霧，一副水墨畫似的。
珍珠支著下巴，問道：“姐姐，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什麽樣的？”
星語手中的倒垂鈍了一下，腦子中浮現一張晴朗如月的面容，搗杵緩慢在石臼裏的動作變成無意識，沒攆動茶葉她也沒發現。
聲線變的異常柔軟道：“喜歡一個人，腦子裏總會想起他的摸樣，想看見他，牽掛他，看見他會發自心底的開心，只要有他在的地方，目光總是不自覺的追隨他，就算不能在一起，也希望他好，有最好的姑娘配他，能有最好的日子，他是你心裏最特別的存在……”
唇邊的淺笑祥和寧靜，有一絲如嚼蜜糖的微微苦澀，聲線軟的像縹緲不定的雲，珍珠詫異：“你這麽喜歡泠霜哥哥？”
星語唇角僵了一瞬，又平靜道：“泠霜哥哥，很好。”
珍珠總覺得，說到方泠霜，星語面上那層柔軟的發光的雲好像褪去，一副過分安靜的樣子。
雨勢漸大，漸漸往暴雨轉，珍珠便就近在星語的房裏用飯，直挨到睡覺的時辰，珍珠才打傘回了自己的院子，只這一點的距離，裙擺居然已經濕了。
還是次間，兩個婢子，一個去準備熱水，一個去準備寢衣用具，珍珠一只在手臂上上下搓著，隨意一擡頭，叉桿支著的一點點窗牖縫隙裏，一團深黑中，隱約一點輪廓。
她懷疑自己看錯了，下一刻，摘窗從外頭被完全打開，露出一張熟悉的清俊冷顏。
不知站了多久，雨水還在他臉上洗刷過，順著性感的脖頸線條滾進領口裏，他眼睛微微瞇起一點，一張臉被雨水泡出冷白色的冰冷質感，顯的一雙眼睛愈發明亮，灼人的溫度。
珍珠慌忙走過來：“這麽大雨，什麽事不能明天說，現在過來，”她嗔怪的視線掃過他脖頸，發現他衣裳已經濕透了，“身上都濕透了。”
“沒有事。”
他並不在意濕透，這一場大雨就像他心頭的火，一股激烈的情緒股在喉間，心中萬千情緒湧動，他又不知如何開口，幹巴巴的這樣回。
珍珠生氣了：“好好的，你糟踐自己幹嘛，別生病了。”
“我只是忍不住想，”他站在雨中，軒窗前，一臉雨水澆不透心中的迫切和焦急：“你說你今日會想明白，萬一你此刻決定好了，想告訴我，願意跟我訂婚呢。”
珍珠：“那你明天上學不就知道了。”
顧修：“我想現在就知道啊。”所以過來了。
少年仰著腦袋，目光真誠灼熱，有濕冷的水珠還混在面頰流淌，胸腔灼熱燙的似最烈的火焰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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